绒花一朵袁容清杨宇纪实小说
绒花一朵袁容清
杨宇|文图
近期正在写有关三灶海岛女民兵的纪实小说,计划由几个中、短篇组成,现先将几篇陆续刊出,以征求各位尤其是当事人的意见,需要说明的是,为保护个人隐私,部分人物的名字进行了相关的处理。——题记,年12月21日
一
换岗之后,袁容清和卓四娇从黑沙湾海滩的牛仔墩往村里走的时候,从南海那边涌起了一片片浓厚的乌云,漂过来后在拦浪山上空,堆成了黑压压的棉团。这时候一轮下弦月似是不甘心被云层淹没了,不时倔犟地从云团的缝隙中,探出脸来在朦胧的大地,洒下了迷朦的、淡淡的片片清晖。夜风也紧一阵慢一阵惬意地吹了过来,让这两个年青的三灶海岛女民兵,感到了一丝丝飕飕的寒凉。“容清班长,看起来,似是要下雨的样子了啊?你回家后,还要到你们生产队谷场的棚子去值更吗?”“四娇姐,要去的啊!你们生产队好像还没有开鎌吧?还没有开鎌的话,你就不用下岗后再去值更,可以回家睡个囫囵觉了。”“也快了,我们生产队这几天也要开鎌了。”卓四娇说。卓四娇年纪比袁容清大两岁左右,她是英表村一队,袁容清是三队的。前年,英表大队民兵营学习田心村十姐妹炮兵班的驵建形式,从英表村4个生产队的青年女民兵中,挑选出10个青春亮丽的妹子,组成了英表大队女民兵红英班。红英班女民兵她们虽然文化程度不高,有的人甚至没有读过书,但她们在驻岛解放军教官的指导下,竟然在不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学会了老式步枪、新式步枪、半自动步枪、冲锋枪、班用机枪、连用机枪的合用,同时还掌握了六零炮、四零火箭炮、迫击炮、75炮、82炮、85炮等重型武器的操作使用。这当然是由于她们满腔热情的刻苦训练了。她们基本上每天都5点钟就起床,到在村东头的老爷子山解放军营地去接受军事枝能训练,训练两个钟之后就回村里参加生产队的劳动,夜里两人一班轮岗放哨。要是到了收获的季节,她们还要到谷场去值更看守收获后的谷子,防止有人前来偷盗。因此可以说,她们是一天24小时轮流转动,难得有清闲下来的时候,也难得天天都能睡一个安稳的觉。“是的。今天我可累坏了。我们一清早就接到三灶民兵营和驻岛解放军部队的联合通知,说是有特务从石榴花山那边的碧青湾偷登上了拦浪山。海澄全体民兵在解放军连队的带领下上山搜寻,我们红英班姐妹从牛仔湾那边攀上了轿顶山,地毯式地往上表村那边的竖古岭搜索,几公里长的拦浪山,我们几乎滴水不漏地搜索了一遍,一直忙到下午3点钟,口渴得要冒烟,肚子也都饿扁了,才收队告诉我们,说这次搜山是一次军民联防的军事演习!”听得出来,卓四娇似是在发牢骚,袁容清就说:“四娇妹啊,是这样子的啦!现在形势紧张,防偷登反偷渡任务重要不说,我们红英班要做到完全军事化,不这样子训练哪怎么成啊?”卓四娇说:“容清班长,我只是说今天累得很,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啊?”“这就好,那你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吧!只是我担心这个季节都丰收在望了,如果来一场大风大雨的话,不仅我们全体民兵要投入抢收抢割,也怕这一造的收成,要大打折扣了。看这天气啊,我这种担心也许还真不是多余的呢!”袁容清说。卓四娇说:“是来了点风,也起了浓成一团的乌云。不过8月天的天气说变就变,说不定一会就风消云消散,不会有大风大雨的吧?”袁容清说:“这谁人说得准啊,书上不是有一句话说,山雨欲来风满楼么?”卓四娇不再言语,招了招手,扭身往一队那边她的家走了。其实,卓四娇说的今天她们上拦浪山搜索特务的事,还真不是演习。部队确实是收到了情报,说是“八六”海战之后, 当局不甘心失败,派一小股特务化装成渔民从澳门那边过来。那天也确实有一个特务渡海到了碧青湾那边的石榴花山,不过,这个特务上岸之后拐到了横石基那边雁荡山去了,而且就藏在一个山洞里。这山洞七弯八拐的很深,当时也有一个民兵起进去搜索了,但这民兵进去后钻了一段,看到里面石壁森严,似是没路了,一时间疏忽了就退了出来,让特务漏了网。不过,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过了不久因为有村民上山,听到可疑的“滴滴”声响,警惕性高,回来将情况报告给公社民兵团,民兵团再次出动,终于逮捕了这个特务。据这个特务交待,他那天就是那样子漏的网。这特务还感慨地说:“美国驻台军事顾问团的教官,曾经对我们说,说大陆是打游击专家,民兵遍地,一旦登上大陆就等于陷入泥沼,寸步难行,要我们要有针对性的训练。看来,我们的美国教官,他的话说得不错啊!”当然了,事情的经过是袁容清她们女民兵后来才知道的。上面通报这情况的同时,还强调要吸取教训提高警惕性,举一反三,加强巡防,在海防前线筑起真正的钢铁长城!二
袁容清家虽然在村子中间,不过小村巷弯弯拐拐高低不平,不好走。她拐过一个弯时,脚步声惊动了一个木瓜树下的人影,蹭蹭地往前跑了。她连忙卸下枪,端起来大喝一声:“谁?干什么的?”黑影里一个声音回答说:“出来拉肚子的……”袁容清将信将疑收起了枪。她抬头看了看玉琴婶家这棵抱果团团的木瓜树,然后继续往前走。她回到家里后从肩上卸下枪,放好,先到厢房去看她3个小弟睡了没有,看到他们都睡得挺沉的便给他们掖了掖被子,才走出来到厨房去看还有没有剩饭。还好,看来她3个小弟还有心思,给她这个当姐的留下了差不多两碗的番薯稀饭。她热了后吃了,又烧了热水简单地洗了个澡,换了衣服,才背起枪,抱起一张有些破洞的草席和一床薄棉絮,悄悄掩上门,踏着月光,迎着夜风,往生产队的谷场走去。袁容清她们三队的谷场,在英表村西南,旁边有一棵大榕树。谷场居高临下望过去就是黑沙湾。黑沙湾其实还有一个名字,叫浪屎湾。为啥叫这个名字呢,是因为这里是珠江的出海口之一,河水流到这里后,海河两水相冲回旋,在西南那边海湾形成了一处海流回转的飞沙滩,再转到这边来时就滞留了海水漂来的许多垃圾,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海湾。黑沙湾还有一个诡异的现象,就是有时候无风三尺浪,涛声中海浪闪闪发光,成团成堆,也不漂走,只上下浮沉。虽然这火光不像鬼火一样的跟在人后脚跟追,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,看着也蛮吓人的。有好几次,袁容清和班里的姐妹站岗巡逻时看到了,心里都很害怕,两人背靠背,挨得紧紧的心还是扑扑的跳。这一晚,袁容清往谷场走的时候,黑沙湾那边黑黝黝的海边,听不到涛声却也看到了那诡异的火光,忽闪忽闪,像是一条没有吼声但在上下翻腾的火龙。曾经沧海难为水。虽然不明白海水无风起浪还发光的原因,不过见得多了,这时候袁容清也就不害怕了。因为这就是她们的黑沙湾,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海湾中,一种难于言说的神秘气息。有了这种气息的漂浮,黑沙湾才是黑沙湾,英表村也才是英表村,只是这时候有些变形,灵一样的荡漾、浮动而已……袁容清她们队的谷场边,搭有一间人字形小茅草棚,供队里人值更时住宿,防止有人前来盗窃晒在谷场上的谷子。自古有“饱暖思淫欲,饥寒起盗心”的说法,这是实在话。前几年大灾荒,收成不好,只有幼儿园的孩子才有米饭吃,一般人家都是几把米伴番薯叶子或者木瓜树心熬粥,将就应付一日三餐,人饿得缓不过气来,生产队的粮食尤其是谷种就金子一样的宝贵,全靠民兵日夜巡防保护。好不容易,这样的年景过去了,但这几年的收成又不太好,就还是有人扛不住肚子的饥荒,不顾丢人现脸,有小偷小摸和行为,生产队便又恢复了值更制度。值更守夜,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。因为粮食就是众人的肚子啊,要保住众人的肚子,日子才能稳妥地过下次去,公社的集体才能巩固,队里的生产才能发展。同时,生产队的一粒谷子,一粒花生,一个番薯,都是庄稼人苦劳苦作的辛勤汗水,是不能让人随意糟蹋的啊!那时候生产队值更也是轮岗的,分的是上半夜和下半夜两班岗。这天晚上值上半夜更的是队里的老马叔。老马叔叫马连财,其实他也不算老,才40多岁,是因为他的腿伤了后,走路一拐一跛的像一个老头,人们便叫他老马叔。老马叔不是英表村人,是拦浪山那边草塘湾的圣堂村人。说起来,老马叔这条腿之所以一拐一跛,跟他那年的英雄气慨有关。年春,占领了三灶岛的日本鬼子在岛北那边展开疯狂大屠杀。那天,日本鬼子兵分三路,一路由一位少佐率队,在春花园村烧掠抢杀一阵之后开进草堂湾进行扫荡,首先直扑圣堂村。日本鬼子人马来到村口,就端起机关枪乱枪扫射,打得村中树木枝叶纷乱飞坠鸟雀惊飞,惊恐万状的村民夺门而出,四处奔逃。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窜进各个村民的家里,其中几个冲进了马连财的家。马连财那年18岁,刚结婚不久,因这天的雾气大,出工晚。他猝不及防地看到日本鬼子闯进屋来,挥着军刀乱砍,便抄起扁担挡去,扁担被削去了一截。日本鬼子又一刀劈了过来,他头一偏,躲了过去,接着将削尖了的扁担直直地捅了过去,捅得那个日本鬼子“哇塞”叫了一声,躬下了身子。他扔下了那半截扁担,跑进了厨房,抄起一把砍山刀躲在门背后。一个日本鬼子进来后,他手起刀落,差不多把这个日本鬼子的头砍了下来。他又躲到门后去,又一个日本鬼子进来,同样被他砍杀了。第三个日本鬼子探头探脑进来的时候,他再次举刀砍过去,那日本鬼子身子缩回去快,但也被砍伤了手臂,枪掉在了地上。他拿着带血的砍刀乘机冲出来往观音山跑,日本鬼子在他后面开了枪,打中了他的右小腿,但他还是拖着受伤的腿,跑进观音山躲进了山洞。后来几个日本鬼子在他家的各个房间搜索,一阵疯狂报复,将躲在房间里的他的父母和妻子全都杀死了。马连财在观音山上躲了几天,走投无路的他,后来随着草堂村的人,在一天夜里乘船偷渡去了澳门。日本鬼子投降后,他回到三灶岛,不久经人介绍到英表村当了上门女婿,娶了三队的吴菊花。后来,村里人看他走路一拐一跛的,就叫他老马叔了。夜色中,老马叔看到袁容清来了,打过招呼后就说:“容清小妹,好像这个月我家的工分算得不太准啊?我想,可能是割稻子的亩数,你算叉了吧?请你抽个空,帮我们家再核算一遍工分好吗?”那时候袁容清兼任生产队的不脱产记工员。她白天参加军训和劳动,晚上则抽些时间,为社员们记工分。那时候社员的工分是定额记工,也算是一种简单的包工记工吧?就是根据他们每天的劳动量记工。比如说,插秧和割稻是根据原来丈量的田亩面积记工分的,起番薯、拔花生则是将所收获的称斤论两来记工分的。因此,计算队里社员每家每户的工分就有些烦琐,算来算去,有些错误也是难免的。队里社员的工分,是这样子记工的。那袁容清她自己的工分,怎么记呢?那时候,她和其他的三灶海岛女了兵一样,一边参加军事训练,一边参加队里的劳动,没有工资或者津贴,也没有工分补助,是和队里社员一样记工,没有多记一分工分。如果因为训练、演习或者外出学习误了工,也只是按一般社员的标准来记工。虽然队里说过,要另外给当记工员的袁容清补记工分,但她不要,说我也是多费些心为村民服务而已,我是红英班的民兵,又是队里学习毛著的辅导员,应当带头活学用,像雷锋同志那样,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。听老马叔那样子说了之后,袁容清就说:“那好吧,老马叔。前几天我到县里去参加毛著辅导员培训班的学习去了,回来后手头的资料也许是搞乱了,你家的工分有可能算得不太清楚。我抽个时间再给你核算一遍吧,反正田亩是摆在哪里不会变的,多算一回就是了。你说是不是这样子啊,老马叔?”老马叔点点头说:“是哩,容清小妹。田亩是不变的,只是怕这分分厘厘、加加减减、乘乘除除,像你说的那样,不小心给搞混了哩!”“放心吧,老马叔,这事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,请你相信我,会给你算清楚的。”袁容清笑着说。“我相信,当然相信了,容清小妹。民兵营都看中了你这女秀才,我怎信不过你啊?”老马叔连连点头,说了后就抱起他的草席和棉絮,踏着朦胧的月光,一拐一跛地走了。袁容清在他背后说:“老马叔,小心注意脚下,别一脚踩空,摔了啊?”老马叔在那头说:“容清小妹,我注意着呢,不会摔了的。”袁容清原本想,到了值更的茅棚后她要好好地睡一觉的,但在她铺开草席抖开棉絮躺下后,望着茅棚外边风止云开后的一轮朗月,反而一时睡不着了。三
这一年,袁容清19岁。她15岁那年,才40多岁的母亲就因病过世了。他父亲曾经为参加过解放万山群岛部队的支前民工队,为解放军驾驶过运输物资的木帆船。后来,他一直在大队渔业队当船工舵手,经常出海捕捞,多数时间不着家。因此,袁容清3个小弟,也就是12岁的阿标、9岁的阿强、6岁的阿文,基本上是她当姐又当妈,照料和管带的。她16岁那年,大队民兵营吸收她当了武装基干民兵,她17岁那年又把她编进了红英班。她进了红英班后也就像她爸那样,很少有着家的时间了。因为红英班是完全军事化训练,时间频繁,她不仅要一边参加军事技能的学习,一边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,晚上还要站岗放哨,有时候还要像今天晚上这样到谷场来值更,就很少有时间照顾家中的3个小弟了。好在困境中的孩子,懂事。她3个小弟逐渐学会了自立自强,就那样冻不着,也饿不着地过着一家的小日子。说起来,袁容清进红英班有些偶然,当班长也是偶然中的偶然。那时候在农村,当武装基干民兵的条件比较严格。按有关规定,年满15、6岁,家族史上没有污点的贫下中农出身的青年人,才可以参加武装基干民兵的。因为武装基干民兵是发给武器,并可以带回家里保管的。虽然武器的保管和使用有严格无定,几发子弹都造册登记,但制度是死的,人是活的,要是这当中有人起了坏心眼,那还得了啊?进红英班那就更严格了。民兵营要反复筛选比较,认为是特别表现 的女民兵,才可以进红英班的。袁容清家庭背景没有问题,一开始只是因为个子小,民兵营才没有被吸收她进红英班。但她也因为这个,在心里憋屈了很久。因为那时候,进红英班是一种带有政治性的荣誉,进去的人会因为有这样的一种光环而感到自豪,没进去的人在别人眼里,就成了“不纯纯粹”的人。好在袁容清也只是憋屈一阵子而已。那年,红英班进行实弹炮击训练,准备参加广州军区在三灶岛举行的军民联防实弹炮击演习。可是,当时班里的炮长缺少文化,不胜其任。说白了,炮长就是瞄准手,负责发炮射程的计算,上下调整大炮的瞄准方位,需要一定的文化知识才能学会和熟练掌握的。也可以说,炮长就是炮兵班的灵魂和眼睛,少了炮长,炮兵班就溃不成班,也没了发炮射击的眼睛。而训练进度上不去,实弹射击就不能取得好成绩。在这节骨眼上,民兵营长急了,灵光一闪想到袁容清有些文化,就让她进了红英班,当了炮长。这是机会呀!既可以泄尽原先的委屈,也可以舒展自己的能耐,好好表现自己了。但袁容清只是心里高兴,不形于色地暗中卯??,努力学习,虚心向解放军教官请教,刻苦训练。因此,在军民联防的实弹炮击演习中,她不负众望打出了好成绩,受到了军区首长和民兵团领导的表扬。不久,珠海县民兵师在驻岛部队的指导下,在牛仔湾举行民兵火箭炮实弹射击比赛,每个民兵营派出一个代表参赛。红英班的袁观喜,代表三灶公社民兵营参加了这次比赛,得了 名,受到了表彰。袁观喜也是英表三队的,和袁容清平时很是要好,看她成绩如此突出,袁容清也就更加学习各种军事技能训练,刻苦学习各种型号的火炮和枪支射击技术。有一次,驻岛部队在老爷子山附近进行军民联防枪炮实弹射击表演,部队的首长和许多战士前来观看和指导。表演开始之前,看到瘦小的袁容清扛着一米多长的炮管,脚步趄趔,摇摆着身子走出来,人瘦小却如此好强,大家都笑了起来。可是让人们想不到的是,就是这个廋小的民兵小妹在这次射击表演中,在姐妹们的配合下,她熟练地完成各项技术操作,82炮发射又快又准,让大家再次刮目相看,赢得了一片喝彩声,对她的印象更加深刻了。过后不久,要塞司令部又在老爷子山举行军民联防射击比赛,解放军班、横琴十兄弟班、田心村十姐妹炮兵班、红英班都参加了。比赛的项目有米人头靶、米半身靶、米全身靶,红英班的成绩不仅受到了好评,袁容清的表现再次引起了人们的注意。观看比赛的团部政委赛后问她说:“小妹,为什么你的打法与其他姐妹的打法不同啊?”袁容清双脚一并,举手敬礼后说:“报告首长!我觉得如果进行的是真的战斗,遇上了凶猛的敌人,由于枪械射程的共性,不把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先射倒,他们就会枪炮并用打我们,就会给我们带来流血牺牲,伤亡惨重的后果!”团政委听了后称赞说:“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些海岛女民兵,在实弹训练中,逐步成长起来了!”因为表现 ,这次比赛过后不久,在班长陈甲容结婚离开红英班之后,陈甲枝被民兵营任命为红英班第二任班长,袁容清当了副班长。当了红英班副班长之后,袁容清更加自觉地严格要求自己,在生产劳动和军事技能训练中都以身作则,处处起模范带头作用。那时候袁容清还兼任生产队学习毛主席著作的辅导员,不仅要经常到县里去,有时候还要到省里去,参加各种学习班的培训。还有,因为红英班事迹突出,成了军民海岛联防的典型,在当地小有名气,上级经常安排她们红英班的女民兵到各地去巡回演讲,一去就是几天。又过了不久,班长陈甲枝也出嫁了,民兵营就让袁容清当了红英班班长。这样一来,袁容清工作更加多了,责任更加重了,她也就更加顾不上照顾家里的3个小弟了,只能是任由他们怎么过,就怎么过吧!曾经有几次,她晚上值更回来,发现几个小弟裹在被子里发烧,才连忙将他们到送到大队诊所去吃药、打针……想到这里,袁容清叹了一口气,心里一阵的愧疚。……袁容清翻来覆去转了几个身之后,悠悠思绪在茅草棚外的虫鸣鸟啼中打了一个结,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不过,袁容清毕竟是经过好几年训练的民兵了,这时就是睡着了也还保持着警惕性,只要有细微的动静,也会醒转过来。睡梦中,袁容清似乎听到了一高一低,沉重而又慌乱的脚步声。她睁开了迷糊的眼睛,眯眼瞅去,看到茅草棚前方夜色浓烈得有些鬼魅的黑暗中,有一团移动的黑影,当这团黑影一晃一晃地走近前时,她起身坐了起来,朝着黑影大喝一声:“什么人?”“是我啊,容清小妹!”袁老英焦急的声音,颤动着传了过来。“老马叔,你不是回家了么,怎么又过来了啊,是有什么事情吧?”待老马叔一拐一跛地走近茅草棚后,袁容清问他,随后打了个哈欠,一副睡意未消的样子。老马叔焦急地说:“容清小妹,桂娣她娘快不行了!深更半夜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,就过来找你了!”袁桂娣是老马叔的小女儿,她娘就是老马叔的婆娘,叫吴菊花。吴菊花这年40多岁,生有3男2女5个孩子,大儿子袁保山才12岁,小女儿袁桂娣才3岁。吴菊花年轻的时候,也算是一个标致、让人看着顺眼的女子。她爸之所以把她嫁给脚有残疾的老马叔,并且把他招上门来,是因为她有几种说不清楚的病,需要人照顾。她有时候看起来好端端一个人,突然间就倒在地上打滚抽缩起来,然后口吐白沫,全身痉挛,不省人事。每次这样子过后,她人看似是好了,但在一段时间里人又疯疯癫癫地手舞足蹈,口不择言地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,村里人说是神上了她的身。更严重的是,她好像还伴有一种间歇性的心脏病,发作起来,先是自己揪一阵子头发,抓一阵子自己的胸口并且用力捶打,随后就昏厥了过去。三灶岛就只有拦浪山那边的春花园村,有一间公社的卫生院,海澄这边的人,尤其是英表村的人,到春花园村去看病治病,就要从黑沙湾这头,经过白石公村、正表村、田心村、根竹园村、莲塘村,走了3、4公里远到了剃刀咀那头,然后拐入草塘湾,又走过、4公里才能到达。因交通不便,耗费时间多不说,还耽误了病情。要是想到到岛外去看病呢,那就更加困难了。因为那时候出三灶岛只有两条水路,一条在定家湾那边,一条在水闸那边,而且都只有一班渡船,船早上从岛外进来,傍晚从岛内出去。老马叔家里劳力少、孩子多,是贫困户,他平时只是让海澄的赤脚医生凑合着给吴菊花开些中草药,简单地治一治病,应付着过日子而己。“桂娣她娘又不省人事了,气息一阵有一阵无的,我怕她这次啊,确实是过不了这道坎了呢!”老马叔说着,叹了一口气。“老马叔,那我们就走吧,回去看看怎么办才好!”袁容清说着,起身背起枪,丢下草席和棉絮,牵起老马叔的手,往村里走。老马叔抽回他的手,对袁容清说:“容清小妹你先走吧,我脚歪,走得慢。”“那你注意些,别心里急,摔了。这时候菊花婶病了,家里需要人手呢!”袁容清吩咐过老马叔后,便快步先往村里赶去。四
老马叔家在村东头,靠近山边,种着许多芭蕉和几丛甲竹,这时候在黑黝黝的夜色里成了高耸的黑色山壁,几只萤火虫漂来荡去,让人看起来夜晚非常阴森,阴森得找不到一点的光亮。袁容清没有回家,而是径直进了老马叔家。她进去之后,只见大堂昏黄的 灯下,吴菊花躺在床上,脸色乌黑,气如游丝,几个小孩在里间睡着,大儿子袁保山在床前低垂着头,似是在打盹,被脚步惊醒后抬头叫了声:“容清姐……”“你妈怎么样了啊?”袁容清说着上前把手按在吴菊花胸口上,感觉到还有些温暖,但心跳迟缓,眼睛也没有睁开。她觉得情况确实不妙,便对袁保山说:“你先看着你妈,我回去把枪放好就过来,你爸一回也回来了。”袁保山“嗯”了一声。袁容清回家放好枪过来后,老马叔也一拐一跛地到家了,问她说:“容清小妹,怎办好啊?”她说:“老马叔,看来菊花婶的情况像你说的那样,确实不妙啊,只是这时候深更半夜的,去找赤脚医生谭连旺的话,恐怕他也不没有办法,耽误了抢救的时间。我想啊,应当将菊花婶连夜送到春花园那边卫生院去。只是菊花婶坐不了单车,要找一辆什么车将菊花婶拉去才好。我看这会我先在这里守着菊花婶,你去找一找,看有没有牛车?然后再找一两个亲戚过来,我们一起把连菊婶送到春花园那边公社卫生院去。”老马叔出去一会后,没有找到牛车,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辆板车,同时找来了袁容清的堂妹和另外一个男民兵。袁容清对他们说,按理说,要抢时间的话我们要抄近路,从莲塘村后的牛步山翻过拦浪山,又越过佛公仔岭,到春花园那边公社卫生院去。只是这条山路又小又陡,板车拉不过去,我们只能走上表村东头,往剃刀咀拐往草塘湾的那条较远的路了。众人都说:“是的,是没有其他路走,只能走这条路了。”袁容清说:“那我们赶快走吧!”说了之后,让老马叔抱来草席和棉絮,几个人将吴菊花抬上板车,在板车前边绑上布条带,她那个男民兵在前边拉,她堂妹和老马叔在后边推,袁保山在中间提着油马灯探路,板车就咿咿呀呀的呻吟着往前走了。走了一段路,布条带勒得袁容清的肩膀疼痛得很,在清冷的夜风中竟然浑身燥热,汁湿衣裳,但她还是咬着牙,拼力拉着板车往前走。几个人终于在天刚亮的时候,将吴菊花送到了春花园那边公社卫生院。只是,像老马叔说的那样,这回吴菊花确实迈不过这道坎,医生没能把她救过来,她当天就走人了。袁容清她们只能又将吴菊花原路拉了回来。第二天,把她葬在了村前拦浪山的一处山坳。殡葬的这天,袁容清将袁保山兄妹也带上了山,在吴菊花的墓前对他们说:“你们妈走了,今后你们几个小孩要听你爸的话,好生过日子,莫给你爸添事惹祸哩!”袁保山毕竟懂事些,哽咽着说:“我们家本来日子就难过,我妈这一走,我爸腿脚不利索,我几个弟妹也还小,容清大姐,我们家今后的日子,怎么过得下去啊……”袁容清说:“你这个当哥的首先要有志气,给弟弟和妹妹当榜样!有政府,有村里的乡亲,我们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!关键是你们兄弟姐妹首先要争气,懂不懂啊?”她本来还想多说几句的,但看几个没了妈的孩子和暗自在一旁抽泣的老马叔,她也感到了伤心,就噎回了后边的话。再说了,毕竟菊花婶撒手去后留下的5个孩子中,为首的袁保山才12岁呀……没想到,在葬了吴菊花之后不久,这样的事情竟然接二连三而来。袁容清队里有个叫伍清莲的姐妹,原来也是红英班的女民兵,是结婚之后才退了出去的。也许是她这人平时勤劳成了习惯,怀了身孕也闲不住,眼看孩子都快要出生了,还上山砍柴。她在山上爬上走下,不小心跌倒了,下身泊泊地流了一滩的血才挣扎着爬回家里。她老公请村里的赤脚医生谭连旺过来看了,开了些止血保胎的药,嘱咐几句就走了。伍清莲的老公是大队干部,几天后以为她没事了就出差到外地去学习了。谁想到,她老公走了之后的第二天夜里,她肚子纠结起来,疼痛难耐,接着下身又汩汩地出了血。这天晚上袁容清换岗回来后,伍清莲的一个亲戚过来将情况告诉了她,问她说清莲姐老公不在家,家里人面对这种情况拿不定主意,你看该怎么办啊?袁容清听了后顾不得吃饭,连忙赶到伍清莲家。她看了不断呻吟着打滚的伍清莲,就也不瞒她,当着她面对她家里人说:“清莲姐这情况怕是血大崩呢,要出人命的,赶快叫上几个亲戚,一起将她抬过拦浪山,医院去才行,春花园那边公社卫生院没有相关的医疗设备。”“要翻过拦浪山到井岸去,黑灯瞎火的,她又是个疼得打浪的大肚子,怎么去得了啊?”吴清莲的亲戚说。“抬着她走呀?抬到水闸那边找到船后就可以到井岸的了。”袁容清说了之后,就和吴清莲几个亲戚出去砍回几条甲竹竿,扎成担架,连夜将伍清莲从莲塘村后的那条羊肠小道翻过牛步山,攀上拦浪山,越过佛公仔岭,在天没亮之前来到了三灶水闸的码头。三灶水闸码头这里是一条通往岛外的水路,只但渡船一天一班,早上从井岸过来晚上出去,因此这时候码头就没有轮渡。为了抢时间,袁容清打着手电筒去找私家船,找到后谈好价钱,陪着伍医院,这时候天才刚刚亮。医院医生一番抢救,虽然伍清莲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,但还是将她从死门关前拉了回来。手术之后,医生对袁容清他们几个说,好在你们连夜赶了过来,如果晚到两个小时,怕是孕妇母子两的生命都保不住了……几天之后,伍清莲的老公出差回来,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,提着几条大鱼到袁容清家来,感谢她救了伍清莲一命。袁容清不肯收他的鱼,对他说:“救了清莲姐命的,是你们家医院的医生,我只还过是陪她走了一趟路而已。你将鱼拿回去,给清莲姐滋补身子吧,她这时候身子虚弱得很,需要补充些营养的啊!”“这也是你清莲姐的一点心意,你就收下吧!”伍清莲老公说着,把鱼放下,转身走了。袁容清提起鱼想追出门去,她一个小弟上前拦住她说:“姐啊,前几天你到岛外去学习,没有管我们。你不知道哩,我们几个好长时间都没沾过鱼腥了,人家既然好心将鱼送上门来,我们干嘛不要呢?我们看着这鱼都馋得流口水了!”“真没出息!”袁容清虽然嘴上这样子说她小弟,但心里一酸,还是把鱼交给了他。当天晚上,鱼焖好后看着几个小弟大快朵颐的样子,袁容清心里又是一番滋味在心头……几个月后,秋季收割后的一天的下半夜。袁容清正在生产队谷场边的茅草棚里,一边值更,一边就着昏黄的马灯给队里的社员计工分。因为前段时间她到县里去学习了几天,把记工分的事给拉下了。这时候她正埋头算着,听到有脚步声,抬头一看是一队的卓四娇,就有些奇怪地问她说:“你怎么来了?是民兵营有紧急通知么?”那时候,有时是出于训练,有时是真的有紧急情况,大队民兵营经常让女民兵半夜里单身一人出门传送情报。但卓四娇这时不是送情报,她着急地说:“容清姐,不是哩!是我们队的方葵好怀了 胎,按时间算来该生产了,她肚子痛得要命,可就是不管怎么使??,她也生不出来。她这会正在床上死去活来地挣扎,她老公到我家敲门找我,我拿不出主意,想到你前阵子曾经将待产医院去救了清莲姐一命,我就到你家去找你,听你小弟说,你在队谷场这喧值更,就摸黑过来找你了。你看方葵好这事,怎么办啊?”“如果是这样,那也医院送了,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?走吧,要争取时间哩!”袁容清说着,收拾起登记工分的册子装进小布袴包。这种小布袴包那时候她们女民兵每人都有一个,里面装着《老三篇》和《毛主席语录》,随时合出来诵读。袁容清当了大队学习毛著的辅导员后,更是一天也离不开它。袁容清提着马灯,晃着一团光亮,和卓四娇摸黑来到方葵好家,问了她的情况,摸了她的肚子,直起身子想了想后对她老公和她家公说:“葵好姐这是 胎,我看是难产呢!这种情况,只能是医院去催产,如果不这样子,拖延下去很难说……”“深更半夜,山路难走,路途又远,她又是个产妇,怎么去啊?”方葵好的家公和她老公有些犹豫不决。袁容清对他们说:“这时候了,你们还拿不定主意,是不是?救人要紧呢,我就拿主意了啊?我和四娇去砍甲竹回来扎担担,你们找出被单或者毛毡,赶快啊!”袁容清说了后,让方葵好她老公找来一把砍刀,和卓四娇出去砍回几条甲竹竿扎成一副担架,然后让方葵好的家公和她老公,铺上毯子,将方葵好抬上担架,盖上小被子。方葵好的小叔和卓四娇在前面抬,她和方葵好的老公在后边面抬,方葵好的家公提着马灯照路,几个人连夜将方葵好从莲塘村后的那条羊肠小道攀上牛步山,翻过拦浪山,又越过佛公子山。前边说过,这条小道窄小,小得只能担架一路直走,抬的人如果有人想换一下肩膀,其他几个都得停下来,要不就会把担架上的孕妇给摔下来。还有,这条小道有的地方窄得一人都走不过,而且陡峭得很,这时候走在前边的两个人,得跪着一步一步往上挪,后边的两个人得将担架举到头顶吃力地往上登,真的是山路十八弯,小道似登天,抬担架的人汗水淋漓,双腿一阵一阵的颤抖……袁容清几个人就是这样子,连夜将方葵好从牛步山后的这条羊肠小道,将方葵好抬过拦浪山,翻过佛公仔岭,像上次送吴清莲那样到了三灶水闸后,连忙去找私家船,连医院……一开始,医生想了许多催产的办法,可方葵好就是生不出来。这时候医生就实话实说,说我们只能强行将婴儿取出来,虽然不敢保证说不会伤到孩子,但起码有机会可以保住孕妇的生命,不过,要取得她家属同意才行。方葵好的老公和她家公拿不定主意,问袁容清和卓四娇。她们两人都说:“医生都那样子说了,我们还能有什么主意啊?”方葵好的老公和她家公就说:“那就按医生说的办吧!”征得方葵好老公和她家公同意之后,医生用钳子将婴儿取了出来。还好,由于医生小心孩子没伤着,也还活着,但方癸好却生命垂危,命悬一线。医生对袁容清他们说:“医院条件欠缺,在这种情况下,你们必须将产妇医院去抢救,而且要尽快,不能拖延。”于是,几个人商量过后,袁容清让方葵好的老公和她小叔,医院,她和方葵好的家公、卓四娇一道,将婴儿抱了回来,交给了袁英权的婆婆,让她熬米糊喂给婴儿,悉心抚养。后来,方葵好转危为安,孩子也活了下来。五
袁容清队里有个青年会计叫吴国平。他平时看到袁容清参加军事训练,站岗放哨,经常外出学习,她父亲又经常出海不着家,没有时间照顾家中3个小弟,让他们有一顿没一顿地过日子,有时候还挖队里的番薯,到在坡野上去挖坑烧火烘烤了吃。他就心疼袁容清这几个小弟,时不时送些米呀、番薯呀、蔬菜呀接济他们。袁容清几个小弟把这些都告诉给她,她就对吴国平心存好感。还有,吴国平这人不但有文化,也为人正直,坚持原则。有一件小事,虽然袁容清和他有过争执,但也让她从此倾心于他。还是因为记工分的事。生产队的计工员,每个月要向队里的会计报送社员的工分,以便年底结算。那次老马叔不是要袁容清重新核算他家那个月的工分么,其实袁容清没有算借,而且工分也报送到吴国平那里去了。袁容易清觉得,她是应承老马叔要帮他重新核算的,要重新核算,有错没错都要给他增加一些工分才说得过去,毕竟他家挺困难的。于是,袁容清找到吴国平,说老马叔那个月的工分我算错了,但也不好再将相关的资料改动,就将我家的工分过给老马叔好了,算是我赔偿给他的吧?吴国平听了觉得这样子不妥,认为竟然是算错了,重新算一遍也未尝不可,就让袁容清把数据都拿出来,帮她再核算一遍。算了之后,吴国平说:“你算得没有错,他家这个月,就挣了这么多工分的呀?”吴国平不同意更改,袁容易清就和他争执起来。袁容清说:“老马叔一家确实十分困难,才把工分看得这么重,而且是怀疑我算错了,让我重新给他核算的。不给他增加点工分,我心里过意不去呀?”吴国平说:“他家困难,你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。你3个小弟都是只管张嘴吃饭没挣工分的孩子,你工分也比别人挣得少,和老马叔一样,都是我们队的困难户哩!我看啊,就不要将你的工分过给老马叔了,我将我家的工分,过给他算了。反正,我家挣的工分,比你家挣得多。”袁容清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,就点了点头。她这时候心里有些暖洋洋地想:吴国平这人实在,挺有同情心呢!袁容清就从此喜欢上了吴国平,一来二去,两人就谈婚论嫁了。只是,袁容清也像班里的其他姐妹那样,想在红英班多待几年。虽然那时候她早过了该结婚的年龄了,但她和吴国平的婚事一直拖着没有办。后来发生了两桩事,民兵营批评了袁容清,她一时思想不通,憋了气,就和吴国平结了婚,离开了红英班。其实,这两桩事都是小事。英表村有袁容清一个堂兄,叫袁光先。袁光先这人好喝酒,喝起酒来心肠热,几杯酒过后为朋友两胁插刀的豪情,升腾而起。那年,村里有个袁姓姐妹和几个广州知青约好了,准备偷渡到澳门去。他们苦于没船只,就找袁光先帮忙找船,酒桌上,他一口答应了。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,竟然找到了一条能坐8人的小舢板,当天夜里让船家将几个人偷渡去澳门。只是没想到船过横洲洋的时候,翻了,那袁姓姐妹落水淹死了。偷渡这事,那时候是带有政治性的事件,何况死了人,当然被追究了。派出所的公安查来查去,知道是袁光先找的船,就把他当成组织偷渡、引渡的主谋分子抓了起来。袁容清受袁光生母亲之托,到派出所去说情,说袁光生这人只是出于一时的义气,做错了事,他并不是这起偷渡事件的主谋,也不是引渡分子请有关方面从轻处理。派出所不但批评了袁容清,也把这事反映到民兵营,民兵营就说批评她对敌斗争立场不坚定,要她好好反省,同时安排她到解放军广州医院去接爱短期培训,说是回来后让她当大队的赤脚医生。袁容清到解放军广州医院学习了一个多星期,回来后却不肯当赤脚医生。她说,她拿起针筒手就发颤,打不了针,而且主动辞去了红英班班长的职务。过后不久,她就在这一年的12月和吴国平结了婚,离开了红英班。袁容清离开红英班后,积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。不过,她有一个可以说是至命的弱点,就是她下田后非常害怕蚂蟥。如果蚂蟥粘上她的腿了,她总是嚷着哭着四处乱跳,想把蚂蟥蹦下来。可是要是没有人过来帮她,她腿上的蚂蟥就是弄不下来。虽然她看着过来帮她弄的人,只是吐几口唾液抹在蚂蟥身上就把蚂蟥捏下来,踩死或者丢开了。但她不敢碰蚂蟥,看着就恶心,不敢伸手去碰它。有一次,竟然有几条蚂蟥同时粘上了她的双腿,她情急之下竟然用镰刀去割,将双腿割得鲜血淋漓的。后来,生产队长吴洪声出于照顾,就推荐她到英表村小学去当了代课老师。袁容清这一“代课”,竟然代了大半生,直到退休才离开英表村小学。年10月,我先后3次采访袁容清。她和其他海岛女民兵一样,非常怀念在当年那个火红年代里,她们那段像花朵一样盛开的青春芳华。她说了她在红英班的故事后,笑着说:“我和吴国平结婚的那天晚上,还去参加了红英班在军民联欢晚会上演出的节目呢!”年近8旬的容清大姐舒心地笑着。在她的笑靥里,我好像看到了她在红英班里时的年轻模样,也想起她当年的一天夜晚,几个人用担架将方葵好抬过拦浪山的情景——她在山道上跪着吃力地一步一步往上登,就像后来刘晓庆演的电影《小花》那样抬着伤员在山道往上攀,电影画面外一首歌声在唱:世上有朵美丽的花,那是青春吐芳华铮铮硬骨绽花开,沥沥鲜血染红它啊~啊~,绒花,绒花啊~啦~,一路芬芳满山崖……作者杨宇,大专毕业,中共党员,政工师,“芙蓉文汇”签约作家、中国西南当代作家会员、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、中国诗歌网会员、中国诗歌学会会员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珠海市作家协会会员、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。著有《梦美家园》、《风起云飞》、《风花云月》、《风正云帆》、《兰香》、《人生如海》等6部长篇小说的诗集《追赶夕阳》、散文集《雁来红》,并在《湛江日报》《南方日报》、《海南日报》、《文汇报》、《中国交通报》、《中国民航报》、《神州》、《青年文学家》、《散文百家》、《牡丹》、《唐山文学》、《文学少年》、《艺术大观》、《鸭绿江》、《锦绣》、《读书文摘》、《喜剧世界》、《美眉》等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发表诗歌、散文,共计多万字,获多个奖项,并获中国旅游散文创作金牌作家、德艺双馨 作家、李清照文学奖、李煜文学奖、中外诗歌先锋人物、全国文艺先进工作者等多个荣誉称号。作者往期文章点击欣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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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誉顾问:杨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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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诗人:《作家诗人名录》(典藏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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